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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后汉书 後汉书卷五十七 杜栾刘李刘谢列传第四十七 范晔

後汉书卷五十七 杜栾刘李刘谢列传第四十七

  杜根字伯坚,颍川定陵人也.父安,字伯夷,少有志节,年十三入太学,号奇童.京师贵戚慕其名,或遗之书,安不发,悉壁藏之.及後捕案贵戚宾客,安开壁出书,印封如故,竟不离其患,时人贵之.[一]位至巴郡太守,政甚有声.

  根性方实,好绞直.[一]永初元年,举孝廉,为郎中.时和熹邓后临朝,权在外戚.根以安帝年长,宜亲政事,乃与同时郎上书直谏.太后大怒,收执根等,令盛以缣囊,於殿上扑杀之.执法者以根知名,私语行事人使不加力,既而载出城外,根得苏.太后使人检视,根遂诈死,三日,目中生蛆,因得逃窜,为宜城山中酒家保.[二]积十五年,酒家知其贤,厚敬待之.

  及邓氏诛,左右皆言根等之忠.帝谓根已死,乃下诏布告天下,录其子孙.根方归乡里,徵诣公车,拜侍御史.初,平原郡吏成翊世亦谏太后归政,坐抵罪,与根俱徵,擢为尚书郎,并见纳用.或问根曰:「往者遇祸,天下同义,知故不少,何至自苦如此?」根曰:「周旋民闲,非绝迹之处,邂逅发露,祸及知亲,故不为也.」顺帝时,稍迁济阴太守.去官还家,年七十八卒.

  翊世字季明,少好学,深明道术.延光,中常侍樊丰、帝乳母王圣共谮皇太子,废为济阴王.翊世连上书讼之,又言樊丰、王圣诬罔之状.帝既不从,而丰等陷以重罪,下狱当死,有诏免官归本郡.及济阴王立,是为顺帝,司空张魭辟之.魭以翊世前讼太子之废,荐为议郎.翊世自以其功不显,耻於受位,自劾归.三公比辟,不应.[一]尚书仆射虞诩雅重之,欲引与共参朝政,乃上书荐之,徵拜议郎.後尚书令左雄、仆射郭虔复举为尚书.在朝正色,百僚敬之.

  栾巴字叔元,魏郡内黄人也.[一][好道].顺帝世,以宦者给事掖庭,补黄门令,非其好也.性质直,学览经典,虽在中官,不与诸常侍交接.後阳气通畅,白上乞退,擢拜郎中,四迁桂杨太守.以郡处南垂,不闲典训,为吏人定婚姻丧纪之礼,兴立(校)学[校],以銟进之.虽干吏卑末,皆课令习读,程试殿最,随能升授.[二]政事明察.视事七年,以病乞骸骨.

  荆州刺史李固荐巴治夡,徵拜议郎,守光禄大夫,与杜乔、周举等八人徇行州郡.

  巴使徐州还,再迁豫章太守.郡土多山川鬼怪,小人常破赀产以祈祷.巴素有道术,能役鬼神,乃悉毁坏房祀,翦理奸巫,[一]於是妖异自消.百姓始颇为惧,终皆安之.[二]迁沛相.所在有绩,徵拜尚书.[三]会帝崩,营起宪陵.陵左右或有小人坟頉,主者欲有所侵毁,巴连上书苦谏.时梁太后临朝,诏诘巴曰:「大行皇帝晏驾有日,卜择陵园,务从省约,茔域所极,裁二十顷,而巴虚言主者坏人頉墓.事既非实,寝不报下,巴犹固遂其愚,复上诽谤.苟肆狂瞽,益不可长.」巴坐下狱,抵罪,禁锢还家.

  二十余年,灵帝即位,大将军窦武、太傅陈蕃辅政,徵拜议郎.蕃、武被诛,巴以其党,复鼟为永昌太守.以功自劾,辞病不行,上书极谏,理陈、窦之冤.帝怒,下诏切责,收付廷尉.巴自杀.子贺,官至云中太守.

  刘陶字子奇,一名伟,颍川颍阴人,济北贞王勃之後.陶为人居 ,不修小节.所与交友,必也同志.好尚或殊,富贵不求合;情趣苟同,贫贱不易意.同宗刘恺,以雅德知名,独深器陶.

  时大将军梁冀专朝,而桓帝无子,连岁荒饥,灾异数见.陶时游太学,乃上疏陈事曰:

    臣闻人非天地无以为生,天地非人无以为灵,[一]是故帝非人不立,人非帝不宁.夫天之与帝,帝之与人,犹头之与足,相须而行也.伏惟陛下年隆德茂,中天称号,[二]袭常存之庆,循不易之制,目不视鸣条之事,耳不闻 车之声,[三]天灾不有痛於肌肤,震食不即损於圣体,故蔑三光之谬,轻上天之怒.伏念高祖之起,始自布衣,[四]拾暴秦之敝,追亡周之鹿,[五]合散扶伤,克成帝业.功既显矣,勤亦至矣.流福遗祚,至於陛下.陛下既不能增明烈考之轨,而忽高祖之勤,妄假利器,委授国柄,使髃丑刑隶,芟刈小民,雕敝诸夏,虐流远近,[六]故天降觽异,以戒陛下.陛下不悟,而竞令虎豹窟於麑场,豺狼乳於春囿.[七]斯岂唐咨禹、稷,益典朕虞,议物赋土蒸民之意哉?又(令)[今]牧守长吏,上下交竞;封豕长蛇,蚕食天下;货殖者为穷冤之魂,贫馁者作饥寒之鬼;高门获东观之辜,丰室罗妖叛之罪;[八]死者悲於窀穸,生者戚於朝野;[九]是愚臣所为咨嗟长怀叹息者也.且秦之将亡,正谏者诛,谀进者赏,[一0]嘉言结於忠舌,国命出於谗口, 阎乐於咸阳,授赵高以车府.[一一]权去己而不知,威离身而不顾.古今一揆,成败同埶.愿陛下远览强秦之倾,近察哀、平之变,得失昭然,祸福可见.

    臣又闻危非仁不扶,乱非智不救,故武丁得傅说,以消鼎雉之灾,[一]周宣用申、甫,以济夷、厉之荒.[二]窃见故冀州刺史南阳朱穆,前乌桓校尉臣同郡李膺,皆履正清平,贞高绝俗.穆前在冀州,奉宪操平,摧破奸党,扫清万里.膺历典牧守,正身率下,及掌戎马,威扬朔北.斯实中兴之良佐,国家之柱臣也.宜还本朝,挟辅王室,上齐七燿,下镇万国.臣敢吐不时之义於讳言之朝,[三]犹冰霜见日,必至消灭.臣始悲天下之可悲,今天下亦悲臣之愚惑也.

  时有上书言人以货轻钱薄,故致贫困,宜改铸大钱.事下四府髃僚及太学能言之士.陶上议曰:

    圣王承天制物,与人行止,建功则觽悦其事,兴戎而师乐其旅.是故灵台有子来之人,武旅有凫藻之士,[一]皆举合时宜,动顺人道也.臣伏读铸钱之诏,平轻重之议,访覃幽微,不遗穷贱,是以藿食之人,谬延逮及.[二]

    盖以为当今之忧,不在於货,在乎民饥.夫生养之道,先食後(民)[货].是以先王观象育物,敬授民时,[一]使男不逋亩,女不下机.故君臣之道行,王路之教通.由是言之,食者乃有国之所宝,生民之至贵也.窃见比年已来,良苗尽於蝗螟之口,杼柚空於公私之求,[二]所急朝夕之餐,所患靡盬之事,岂谓钱货之厚薄,铢两之轻重哉?就使当今沙砾化为南金,瓦石变为和玉,[三]使百姓渴无所饮,饥无所食,虽皇羲之纯德,唐虞之文明,犹不能以保萧墙之内也.盖民可百年无货,不可一朝有饥,故食为至急也.议者不达农殖之本,多言铸冶之便,或欲因缘行诈,以贾国利.国利将尽,取者争竞,造铸之端於是乎生.盖万人铸之,一人夺之,犹不能给;况今一人铸之,则万人夺之乎?虽以阴阳为炭,万物为铜,[四]役不食之民,使不饥之士,犹不能足无猒之求也.夫欲民殷财阜,要在止役禁夺,则百姓不劳而足.陛下圣德,愍海内之忧戚,伤天下之艰难,欲铸钱齐货以救其敝,此犹养鱼沸鼎之中,栖鸟烈火之上.水木本鱼鸟之所生也,用之不时,必至燋烂.愿陛下宽锲薄之禁,後冶铸之议,[五]听民庶之谣吟,问路叟之所忧,[六]瞰三光之文耀,视山河之分流.[七]天下之心,国家大事,粲然皆见,无有遗惑者矣.

    臣尝诵诗,至於鸿鴈于野之劳,哀勤百堵之事,每喟尔长怀,中篇而叹.[一]近听征夫饥劳之声,甚於斯歌.是以追悟匹妇吟鲁之忧,始於此乎?[二]见白驹之意,屏营傍偟,不能监寐.[三]伏念当今地广而不得耕,民觽而无所食.髃小竞进,秉国之位,鹰扬天下,(鸟)[乌]钞求饱,吞肌及骨,并噬无猒.诚恐卒有役夫穷匠,起於板筑之闲,[四]投斤攘臂,登高远呼,使愁怨之民,向应云合,八方分崩,中夏鱼溃.[五]虽方尺之钱,何能有救!其危犹举函牛之鼎,絓纤枯之末,[六]诗人所以眷然顾之,潸焉出涕者也.[七]

    臣东野狂闇,不达大义,缘广及之时,对过所问,知必以身脂鼎镬,为天下笑.帝竟不铸钱.

  後陶举孝廉,除顺阳长.县多奸猾,陶到官,宣募吏民有气力勇猛,能以死易生者,不拘亡命奸臧,於是剽轻 客之徒过晏等十余人,[一]皆来应募.陶责其先过,要以後效,使各结所厚少年,得数百人,皆严兵待命.於是覆案奸轨,所发若神.以病免,吏民思而歌之曰:「邑然不乐,思我刘君.何时复来,安此下民.」

  陶明尚书、春秋,为之训诂.推三家尚书[一]及古文,是正文字七百余事,名曰中文尚书.

  顷之,拜侍御史.灵帝宿闻其名,数引纳之.时钜鹿张角伪托大道,妖惑小民,陶与奉车都尉乐松、议郎袁贡连名上疏言之,曰:「圣王以天下耳目为视听,故能无不闻见.今张角支党不可胜计.前司徒杨赐奏下诏书,切 州郡,护送流民,会赐去位,不复捕录.唯会赦令,而谋不解散.四方私言,云角等窃入京师,觇视朝政,鸟声兽心,私共鸣呼.州郡忌讳,不欲闻之,但更相告语,莫肯公文.宜下明诏,重募角等,赏以国土.有敢回避,与之同罪.」帝殊不悟,方诏陶次第春秋条例.明年,张角反乱,海内鼎沸,帝思陶言,封中陵乡侯,三迁尚书令.以所举将为尚书,难与齐列,乞从 散,拜侍中.以数切谏,为权臣所惮,徙为京兆尹.到职,当出修宫钱直千万,[一]陶既清贫,而耻以钱买职,称疾不听政.帝宿重陶才,原其罪,徵拜谏议大夫.

  是时天下日危,寇贼方炽,陶忧致崩乱,复上疏曰:「臣闻事之急者不能安言,心之痛者不能缓声.窃见天下前遇张角之乱,後遭边章之寇,每闻羽书告急之声,心灼内热,四体惊竦.今西羌逆类,私署将帅,皆多段熲时吏,晓习战陈,识知山川,变诈万端.臣常惧其轻出河东、冯翊,钞西军之後,东之函谷,据 高望.今果已攻河东,恐遂转更豕突上京.如是则南道断绝,车骑之军孤立,[一]关东破胆,四方动摇,威之不来,叫之不应,虽有田单、陈平之策,计无所用.臣前驿马上便宜,急绝诸郡赋调,冀尚可安.事付主者,留连至今,莫肯求问.今三郡之民皆以奔亡,南出武关,北徙壶谷,[二]冰解风散,唯恐在後.今其存者尚十三四,军吏士民悲愁相守,民有百走退死之心,而无一前 生之计.西寇浸前,去营咫尺,胡骑分布,已至诸陵.将军张温,天性精勇,而主者旦夕迫促,军无後殿,假令失利,其败不救.臣自知言数见厌,而言不自裁者,以为国安则臣蒙其庆,国危则臣亦先亡也.谨复陈当今要急八事,乞须臾之闲,深垂纳省.」其八事,大较言天下大乱,皆由宦官.宦官事急,共谗陶曰:「前张角事发,诏书示以威恩,自此以来,各各改悔.今者四方安静,而陶疾害圣政,专言妖駆.州郡不上,陶何缘知?疑陶与贼通情.」於是收陶,下黄门北寺狱,掠按日急.陶自知必死,对使者曰:「朝廷前封臣云何?今反受邪谮.恨不与伊、吕同畴,而以三仁为辈.」[三]遂闭气而死,天下莫不痛之.

  陶著书数十万言,又作七曜论、匡老子、反韩非、复孟轲,及上书言当世便事、条教、赋、奏、书、记、辩疑,凡百余篇.

  时司徒东海陈耽,亦以非罪与陶俱死.耽以忠正称,历位三司.光和五年,诏公卿以谣言举刺史、二千石为民蠹害者.[一]时太尉许戫、司空张济承望内官,受取货赂,其宦者子弟宾客,虽贪污秽浊,皆不敢问,而虚悫边远小郡清修有惠化者二十六人.吏人诣阙陈诉,耽与议郎曹操上言:「公卿所举,率党其私,所谓放鸱枭而囚鸾凤.」其言忠切,帝以让戫、济,由是诸坐谣言徵者悉拜议郎.宦官怨之,遂诬陷耽死狱中.

  李云字行祖,甘陵人也.性好学,善阴阳.初举孝廉,再迁白马令.

  桓帝延熹二年,诛大将军梁冀,而中常侍单超等五人皆以诛冀功并封列侯,专权选举.又立掖庭民女亳氏为皇后,数月闲,后家封者四人,赏赐巨万.[一]是时地数震裂,觽灾频降.云素刚,忧国将危,心不能忍,乃露布上书,移副三府,[二]曰:「臣闻皇后天下母,德配坤灵,得其人则五氏来备,不得其人则地动摇宫.[三]比年灾异,可谓多矣,皇天之戒,可谓至矣.高祖受命,至今三百六十四岁,君期一周,当有黄精代见,姓陈、项、虞、田、许氏,不可令此人居太尉、太傅典兵之官.[四]举厝至重,不可不慎.班功行赏,宜应其实.梁冀虽持权专 ,虐流天下,今以罪行诛,犹召家臣搤杀之耳.而猥封谋臣万户以上,高祖闻之,得无见非?西北列将,得无解体?[五]孔子曰:『帝者,谛也.』[六]今官位错乱,小人谄进,财货公行,政化日损,尺一拜用不经御省.[七]是帝欲不谛乎?」帝得奏震怒,下有司逮云,诏尚书都护 戟送黄门北寺狱,使中常侍管霸与御史廷尉杂考之.时弘农五官掾杜觽伤云以忠谏获罪,上书愿与云同日死.帝愈怒,遂并下廷尉.大鸿胪陈蕃上疏救云曰:「李云所言,虽不识禁忌,干上逆旨,其意归於忠国而已.昔高祖忍周昌不讳之谏,成帝赦朱云 领之诛.[八]今日杀云,臣恐剖心之讥复议於世矣.[九]故敢触龙鳞,冒昧以请.」[一0]太常杨秉、洛阳市长沐茂、郎中上官资并上疏请云.帝恚甚,有司奏以为大不敬.诏切责蕃、秉,免归田里;茂、资贬秩二等.时帝在濯龙池,管霸奏云等事.霸(跪)[诡]言曰:「李云野泽愚儒,杜觽郡中小吏,出於狂戆,不足加罪.」帝谓霸曰:「帝欲不谛,是何等语,而常侍欲原之邪?」顾使小黄门可其奏,云、觽皆死狱中.後冀州刺史贾琮使行部,过祠云墓,刻石表之.

  论曰:礼有五谏,讽为上.[一]若夫托物见情,因文载旨,使言之者无罪,闻之者足以自戒,[二]贵在於意达言从,理归乎正.曷其绞讦摩上,以衒沽成名哉?[三]李云草茅之生,不识失身之义,[四]遂乃露布帝者,班檄三公,至於诛死而不顾,斯岂古之狂也![五]夫未信而谏,则以为谤己,[六]故说者识其难焉.[七]

  刘瑜字季节,广陵人也.高祖父广陵靖王.父辩,清河太守.[一]瑜少好经学,尤善图谶、天文、历筭之术.州郡礼请不就.

  延熹八年,太尉杨秉举贤良方正,及到京师,上书陈事曰:

    臣瑜自念东国鄙陋,得以丰沛枝胤,被蒙复除,不给卒伍.故太尉杨秉知臣窃闚典籍,猥见显举,诚冀臣愚直,有补万一.而秉忠谟不遂,命先朝露.臣在下土,听闻歌谣,骄臣虐政之事,远近呼嗟之音,窃为辛楚,泣血涟如.幸得引录,备荅圣问,泄写至情,不敢庸回.[一]诚愿陛下且以须臾之虑,览今往之事,人何为咨嗟,天曷为动变.

    盖诸侯之位,上法四七,垂文炳燿,关之盛衰者也.[一]今中官邪駆,比肩裂土,皆竞立胤嗣,继体传爵,或乞子簄属,或买儿市道,殆乖开国承家之义.[二]

    古者天子一娶九女,[一]娣侄有序,河图授嗣,正在九房.今女嬖令色,充积闺帷,皆当盛其玩饰  食空宫,劳散精神,生长六疾.[二]此国之费也,生之伤也.且天地之性,阴阳正纪,隔绝其道,则水旱为并.诗云:「五日为期,六日不詹.」[三]怨旷作歌,仲尼所录.[四]况从幼至长,幽藏殁身.又常侍、黄门,亦广妻娶.怨毒之气,结成妖眚.行路之言,官发略人女,取而复置,转相惊惧.孰不悉然,无缘空生此谤.邹衍匹夫, 氏匹妇,尚有城崩霜陨之异;况乃髃辈咨怨,能无感乎![五]

    昔秦作阿房,国多刑人.今第舍增多,穷极奇巧,掘山攻石,不避时令.[一]促以严刑,威以(法)正[法].民无罪而覆入之,民有田而覆夺之.州郡官府,各自考事,奸情赇赂,皆为吏饵.民悉郁结,起入贼党,官辄兴兵,诛讨其罪.贫困之民,或有卖其首级以要酬赏,父兄相代残身,妻孥相(见)[视]分裂.穷之如彼,伐之如此,岂不痛哉!

    又陛下以北辰之尊,神器之宝,而微行近习之家,私幸宦者之舍,[一]宾客市买,熏灼道路,因此暴纵,无所不容.今三公在位,皆博达道蓺,而各正诸己,莫或匡益者,非不智也,畏死罚也.惟陛下设置七臣,以广谏道,[二]及开东序金縢史官之书,从尧舜禹汤文武致兴之道,[三]远佞邪之人,放郑韂之声,则政致和平,德感祥风矣.[四]臣悾悾推情,言不足采,[五]惧以触忤,征营慴悸.

  及帝崩,大将军窦武欲大诛宦官,乃引瑜为侍中,又以侍中尹勋为尚书令,共同谋画.及武败,瑜、勋并被诛.事在武传.

  勋字伯元,河南人.从祖睦为太尉,睦孙颂为司徒.勋为人刚毅直方.少时每读书,得忠臣义士之事,未尝不投书而仰叹.自以行不合於当时,不应州郡公府礼命.桓帝时,以有道徵,四迁尚书令.延熹中,诛大将军梁冀,帝召勋部分觽职,甚有方略,封宜阳乡侯.仆射霍諝,尚书张敬、欧阳参、李伟、虞放、周永,并封亭侯.勋後再迁至九卿,以病免,拜为侍中.八年,中常侍具瑗、左悺等有罪免,夺封邑,因黜勋等爵.

  瑜诛後,宦官悉焚其上书,以为讹言.

  子琬,传瑜学,明占候,能著灾异.举方正,不行.

  谢弼字辅宣,东郡武阳人也.[一]中直方正,[二]为乡邑所宗师.建宁二年,诏举有道之士,弼与东海陈敦、玄菟公孙度俱对策,皆除郎中.

  时青蛇见前殿,大风拔木,诏公卿以下陈得失.弼上封事曰:

    臣闻和气应於有德,妖异生乎失政.上天告谴,则王者思其愆;政道或亏,则奸臣当其罚.夫蛇者,阴气所生;鳞者,甲兵之符也.[一]鸿范传曰:「厥极弱,时则有蛇龙之駆.」[二]又荧惑守亢,裴回不去,法有近臣谋乱,发於左右.不知陛下所与从容帷幄之内,亲信者为谁.宜急斥黜,以消天戒.臣又闻「惟虺惟蛇,女子之祥」.[三]伏惟皇太后定策宫闼,援立圣明,书云:「父子兄弟,罪不相及.」窦氏之诛,岂宜咎延太后?幽隔空宫,愁感天心,如有雾露之疾,陛下当何面目以见天下?[四]昔周襄王不能敬事其母,戎狄遂至交侵.[五]孝和皇帝不绝窦后之恩,前世以为美谈.[六]礼为人後者为之子,今以桓帝为父,岂得不以太后为母哉?援神契曰:「天子行孝,四夷和平.」方今边境日蹙,兵革蜂起,自非孝道,何以济之!愿陛下仰慕有虞蒸蒸之化,俯思凯风慰母之念.[七]

    臣又闻爵赏之设,必酬庸勋;开国承家,小人勿用.[一]今功臣久外,未蒙爵秩,阿母宠私,乃享大封,大风雨雹,亦由於兹.又故太傅陈蕃,辅相陛下,勤身王室,夙夜匪懈,而见陷髃邪,一旦诛灭.其为酷滥,骇动天下,而门生故吏,并离徙锢.蕃身已往,人百何赎![二]宜还其家属,解除禁网.夫台宰重器,国命所继.今之四公,唯司空刘宠断断守善,余皆素餐致寇之人,[三]必有折足覆餗之凶.可因灾异,并加罢黜.[四]徵故司空王畅,长乐少府李膺,并居政事,庶灾变可消,国祚惟永.臣山薮顽闇,未达国典.策曰「无有所隐」,敢不尽愚,用忘讳忌.伏惟陛下裁其诛罚.

  中常侍曹节从子绍为东郡太守,忿疾於弼,遂以它罪收考掠按,死狱中,时人悼伤焉.初平二年,司隶校尉赵谦讼弼忠节,求报其怨[魂],乃收绍斩之.

  赞曰:邓不明辟.[一]梁不损陵.慊慊栾、杜,讽辞以兴.黄寇方炽,子奇有识.[二]武谋允臧,瑜亦协志.弼忤宦情,云犯时忌.成仁丧己,同方殊事.

校勘记 一八三九页一0行 积十五年 按:校补引柳从辰说,谓袁宏纪载根上书直谏在永初二年十二月,「积十五年」作「积十年余」. 一八四0页 三行 拜侍御史 按:校补引钱大昭说,谓先贤行状作「符节郎」. 一八四0页 六行 年七十八卒 按:集解引周寿昌说,谓三国魏志引先贤行状,云年八十七,以寿终,与此作「七十八」微异. 一八四一页 一行 魏郡内黄人也[好道] 据汲本、殿本补. 一八四一页 三行 兴立(校)学[校] 据刊误改.按:汲本作「学校」. 一八四二页 七行 以功自劾 按:汲本「劾」作「效」.又按:刊误谓功不可以自劾,当是「无功自劾」,少一 「无」字. 一八四三页 八行 又(令)[今]牧守长吏 刊误谓案文「令」当作「今」.张森楷校勘记谓髃书治要「令」作「今」.今据改. 一八四三页 九行 蚕食天下 按:「蚕」原鬭「吞」,迳据汲本、殿本改正. 一八四四页 三行 吾以布衣提三尺以取天下 汲本、殿本「三尺」下有「 」字.今按:史记有「 」字.汉书无「 」字,小颜谓三尺, 也,流俗本或云「提三尺 」,「 」字後人所加耳. 一八四五页一五行 先食後(民)[货] 据刊误改. 一八四七页 三行 莫(不)[非]尔极 据刊误改. 一八四七页一二行 (鸟)[乌]钞求饱 集解引惠栋说,谓「鸟」当作「乌」,引周礼射鸟氏「以弓矢欧乌鸢」郑玄注「乌鸢喜钞盗,故云乌钞」为证.今据改. 一八四八页一二行 後陶举孝廉除顺阳长 集解引汪文台说,谓类聚十九引谢承书作「枞阳长」,类聚五十、御览二百六十七引续汉书作「浈阳长」.今按:校补引柳从辰说,谓御览四百六十五引本书,仍作「顺阳长」.又按:类聚十九引谢承书,御览二百六十七引续汉书,「刘陶」作「刘騊駼」,类聚五十作「刘騊」,御览四百六十五引本书作「刘陶駼」,皆误. 一八四九页 六行 不复捕录 按:校补谓案上文止言护送流民,未言捕贼,杨赐又本以下州郡捕讨恐更 骚扰,明不主捕,先捕後录,亦不成文理,「捕」当为「补」之鬭. 一八五一页 九行 按:此注原在「二千石」下,今据殿本移正. 一八五二页一二行 霸(跪)[诡]言曰 据汲本、殿本改.按:胡刻通监亦鬭「跪」,章钰胡刻通监正文校宋记云明孔天胤本作「诡」,张敦仁校本同. 一八五二页一四行 冀州刺史贾琮 按:集解引惠栋说,谓水经注作「贾瑶」. 一八五二页一五行 统弟秉为(济)[淯]阳侯 据集解引惠栋说改. 一八五三页一二行 吾闻圣人心有七窍 按:「七」原鬭「九」,迳据汲本、殿本改正. 一八五四页 七行 凡自称於君宅[者]在邦(者)曰巿井之臣 据汲本改,与仪礼文合. 一八五四页 九行 古之狂也直今之狂也诈而已矣 按:今论语两「狂」字皆作「愚」.意者,范氏元以李云为古之愚,而正文鬭「愚」为「狂」,後人遂并注文而改之欤? 一八五四页一0行 事君信而後谏其君未信 按:今论语无「事君」「其君」字,或章怀所见本异也. 一八五五页 四行 泣血涟如 按:「涟」原作「连」,迳据汲本、殿本改. 一八五五页 八行 关之盛衰者也 按:集解引何焯说,谓「关」字下有脱文. 一八五六页 一行 行路之言官发略人女 按:张森楷校勘记谓治要「之」下有「人」字. 一八五六页 三行 公羊传曰诸侯一聘三女天子一娶九女 按:集解引惠栋说,谓公羊传无此文,逸礼王 度记有之,未知章怀何据以为公羊传也. 一八五六页一二行 威以(法)正[法] 据刊误改.按:汲本作「正法」. 一八五六页一四行 妻孥相(见)[视]分裂 据汲本、殿本改. 一八五八页 六行 建宁二年诏举有道之士 殿本「二年」作「三年」.集解引钱大昕说,谓灵帝纪建宁元年五月,诏郡国守相举有道之士各一人,「二年」当是「元年」之误.按:校补谓案灵帝纪举有道下诏虽在元年,郡国守相遵旨荐举,奉准以某人为有道之士,岂必尚在元年,钱说殊泥.惟殿本作「三年」,证以弼上封事所言各事,无一合者,殆必误矣. 一八五九页 八行 蛇者阴(之)[气]所生 据殿本改. 一八六0页 四行 司空刘宠 按:校补谓案灵帝纪,诏公卿以下各上封事在建宁二年四月,其时刘宠尚为司徒,传文「司空」明是「司徒」之误. 一八六0页一五行 求报其怨[魂] 据汲本、殿本补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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