汉书卷十一　哀帝纪第十一

　　孝哀皇帝，[一]元帝庶孙，定陶恭王子也．母曰丁姬．年三岁嗣立为王，长好文辞法律．[二]元延四年入朝，尽从傅、相、中尉．[三]时成帝少弟中山孝王亦来朝，独从傅．上怪之，以问定陶王，对曰：「令，诸侯王朝，得从其国二千石．傅、相、中尉皆国二千石，故尽从之．」上令诵诗，通习，能说．[四]他日问中山王：「独从傅在何法令？」不能对．令诵尚书，又废．[五]及赐食於前，後饱；起下，蟱系解．[六]成帝由此以为不能，而贤定陶王，数称其材．时王祖母傅太后随王来朝，私赂遗上所幸赵昭仪及帝舅票骑将军曲阳侯王根．昭仪及根见上亡子，亦欲豫自结为长久计，皆更称定陶王，[七]劝帝以为嗣．成帝亦自美其材，为加元服而遣之，[八]时年十七矣．明年，使执金吾任宏守大鸿胪，持节徵定陶王，立为皇太子．谢曰：「臣幸得继父守藩为诸侯王，材质不足以假充太子之宫．[九]陛下圣德宽仁，敬承祖宗，奉顺神只，宜蒙福佑子孙千亿之报．[一０]臣愿且得留国邸，旦夕奉问起居，俟有圣嗣，归国守藩．」书奏，天子报闻．後月余，立楚孝王孙景为定陶王，奉恭王祀，所以銟厉太子专为後之谊．[一一]语在外戚传．

　　绥和二年三月，成帝崩．四月丙午，太子即皇帝位，谒高庙．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，皇后曰皇太后．大赦天下．赐宗室王子有属者马各一驷，[一]吏民爵，百户牛酒，三老、孝弟力田、　寡孤独帛．太皇太后诏尊定陶恭王为恭皇．

　　五月丙戌，立皇后傅氏．[一]诏曰：「春秋『母以子贵』，尊定陶太后曰恭皇太后，丁姬曰恭皇后，各置左右詹事，食邑如长信宫、中宫．」[二]追尊傅父为崇祖侯、丁父为曪德侯．[三]封舅丁明为阳安侯，舅子满为平周侯．追諡满父忠为平周怀侯，皇后父晏为孔乡侯，皇太后弟侍中光禄大夫赵钦为新成侯．

　　六月，诏曰：「郑声淫而乱乐，[一]圣王所放，[二]其罢乐府．」

　　曲阳侯根前以大司马建社稷策，益封二千户．[一]太仆安阳侯舜辅导有旧恩，益封五百户，[二]及丞相孔光、大司空泛乡侯何武益封各千户．[三]

　　诏曰：「河间王良丧太后三年，为宗室仪表，[一]益封万户．」

　　又曰：「制节谨度以防奢淫，为政所先，百王不易之道也．[一]诸侯王、列侯、公主、吏二千石及豪富民多畜奴婢，田宅亡限，与民争利，百姓失职，重困不足．[二]其议限列．」[三]有司条奏：「诸王、列侯得名田国中，列侯在长安及公主名田县道，关内侯、吏民名田，皆无得过三十顷．[四]诸侯王奴婢二百人，列侯、公主百人，关内侯、吏民三十人．年六十以上，十岁以下，不在数中．贾人皆不得名田、为吏，[五]犯者以律论．诸名田畜奴婢过品，皆没入县官．齐三服官、诸官织绮绣，难成，害女红之物，皆止，无作输．[六]除任子令及诽谤诋欺法．[七]掖庭宫人年三十以下，出嫁之．官奴婢五十以上，免为庶人．禁郡国无得献名兽．益吏三百石以下奉．[八]察吏残贼酷虐者，以时退．有司无得举赦前往事．博士弟子父母死，予宁三年．」[九]

　　秋，曲阳侯王根、成都侯王况皆有罪．根就国，况免为庶人，归故郡．

　　诏曰：「朕承宗庙之重，战战兢兢，惧失天心．间者日月亡光，五星失行，郡国比比地动．[一]乃者河南、颖川郡水出，流杀人民，坏败庐舍．朕之不德，民反蒙辜，朕甚惧焉．已遣光禄大夫循行举籍，[二]赐死者棺钱，人三千．[三]其令水所伤县邑及他郡国灾害什四以上，民赀不满十万，皆无出今年租赋．」[四]

　　建平元年春正月，赦天下．侍中骑都尉新成侯赵钦、成阳侯赵欣皆有罪，免为庶人，[一]徙辽西．

　　太皇太后诏外家王氏田非頉茔，皆以赋贫民．[一]

　　二月，诏曰：「盖闻圣王之治，以得贤为首．其与大司马、列侯、将军、中二千石、州牧、守、相举孝弟惇厚能直言通政事，延于侧陋可亲民者，各一人．」[一]

　　三月，赐诸侯王、公主、列侯、丞相、将军、中二千石、中都官郎吏金钱帛，各有差．

　　冬，中山孝王太后媛、[一]弟宜乡侯冯参有罪，皆自杀．

　　二年春三月，罢大司空，复御史大夫．[一]

　　夏四月，诏曰：「汉家之制，推亲亲以显尊尊．[一]定陶恭皇之号不宜复称定陶．尊恭皇太后曰帝太太后，称永信宫；恭皇后曰帝太后，称中安宫．立恭皇庙于京师．赦天下徒．」

　　罢州牧，复刺史．

　　六月庚申，帝太后丁氏崩．上曰：「朕闻夫妇一体．诗云：『谷则异室，死则同穴．』[一]昔季武子成寑，杜氏之殡在西阶下，请合葬而许之．[二]附葬之礼，自周兴焉．[三]『郁郁乎文哉！吾从周．』[四]孝子事亡如事存．帝太后宜起陵恭皇之园．」遂葬定陶．发陈留、济阴近郡国五万人穿复土．[五]

　　侍诏夏贺良等言赤精子之谶，[一]汉家历运中衰，当再受命，宜改元易号．诏曰：「汉兴二百载，历数开元．皇天降非材之佑，[二]汉国再获受命之符，朕之不德，曷敢不通！夫基事之元命，必与天下自新，[三]其大赦天下．以建平二年为太初元将元年．号曰陈圣刘太平皇帝．[四]漏刻以百二十为度．」[五]

　　七月，以渭城西北原上永陵亭部为初陵．勿徙郡国民，使得自安．

　　八月，诏曰：「(时)[待]诏夏贺良等建言改元易号，增益漏刻，可以永安国家．朕过听贺良等言，[一]冀为海内获福，卒亡嘉应．皆违经背古，不合时宜．六月甲子制书，非赦令也，皆蠲除之．[二]贺良等反道惑觽，下有司．」皆伏辜．

　　丞相博、御史大夫玄、孔乡侯晏有罪．[一]博自杀，玄减死二等论，晏削户四分之一．语在博传．

　　三年春正月，立广德夷王弟广汉为广平王．

　　癸卯，帝太太后所居桂宫正殿火．

　　三月己酉，丞相当薨．[一]有星孛于河鼓．

　　夏六月，立鲁顷王子郚乡侯闵为王．[一]

　　冬十一月壬子，复甘泉泰畤、汾阴后土祠，罢南北郊．

　　东平王云、云后谒、安成恭侯夫人放[一]皆有罪．云自杀，谒、放弃市．

　　四年春，大旱．关东民传行西王母筹，[一]经历郡国，西入关至京师．民又会聚祠西王母，或夜持火上屋，[二]击鼓号呼相惊恐．[三]

　　二月，封帝太太后从弟侍中傅商为汝昌侯，太后同母弟子侍中郑业为阳信侯．

　　三月，侍中驸马都尉董贤、光禄大夫息夫躬、南阳太守孙宠皆以告东平王封列侯．语在贤传．

　　夏五月，赐中二千石至六百石及天下男子爵．

　　六月，尊帝太太后为皇太太后．

　　秋八月，恭皇园北门灾．

　　冬，诏将军、中二千石举明兵法有大虑者．[一]

　　元寿元年春正月辛丑朔，日有蚀之．诏曰：「朕获保宗庙，不明不敏，宿夜忧劳，未皇宁息．[一]惟阴阳不调，元元不赡，[二]未睹厥咎．娄敕公卿，庶几有望．[三]至今有司执法，未得其中，[四]或上暴虐，假势获名，温良宽柔，陷於亡灭．是故残贼弥长，和睦日衰，百姓愁怨，靡所错躬．[五]乃正月朔，日有蚀之，厥咎不远，在余一人．公卿大夫其各悉心勉帅百寮，[六]敦任仁人，黜远残贼，[七]期於安民．陈朕之过失，无有所讳．其与将军、列侯、中二千石举贤良方正能直言者各一人．大赦天下．」

　　丁巳，皇太太后傅氏崩．

　　三月，丞相嘉有罪，下狱死．[一]

　　秋九月，大司马票骑将军丁明免．

　　孝元庙殿门铜龟蛇铺首鸣．[一]

　　二年春正月，匈奴单于、乌孙大昆弥来朝．二月，归国，单于不说．[一]语在匈奴传．

　　夏四月壬辰晦，日有蚀之．

　　五月，正三公官分职．大司马卫将军董贤为大司马，丞相孔光为大司徒，御史大夫彭宣为大司空，封长平侯．正司直、司隶，造司寇职，[一]事未定．

　　六月戊午，帝崩于未央宫．[一]秋九月壬寅，葬义陵．[二]

　　赞曰：孝哀自为藩王及充太子之宫，文辞博敏，幼有令闻．[一]睹孝成世禄去王室，权柄外移，是故临朝娄诛大臣，欲强主威，以则武、宣．[二]雅性不好声色，时览卞射武戏．[三]即位痿痹，[四]末年　剧．[五]飨国不永，哀哉！[六]

校勘记 三四０页一四行　(时)[待]诏夏贺良等　钱大昭说「时」当作「待」．按景佑、殿、局本都作「待」． 三四一页　七行　晏，(何)[傅]晏．　景佑、殿、局本都作「傅」． 三四三页一四行　远音(手)[于]万反．　景佑、殿、局本都作「于」．王先谦说作「于」是．